《梦里乾坤》之梨花朝雨（68）

　　张孝经白玉堂安排，被悄悄送进了开封府。

　　展昭、公孙策已带了网儿、天养、魁伯在偏厅等他。

　　张孝万没料到自己劫后余生，还能见到儿子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，真个是惊喜交集，对天养及开封府一众人等，千恩万谢，感激涕零。

　　开封府众人待他们父子、乡亲私事一了，便齐集府衙后堂，将整个案情又梳理一遍。

　　这一回，因有幸存者在，使得案情许多缺失的环节得以补充还原，几乎所有人都异常兴奋，唯有公孙策默然不语。

　　天过申时，外头人报，大人回府。

　　包大人刚进门来就得了消息，衣服也不及换，直向后堂来了。

　　等他居中坐定，展昭引了张孝上前参见。

　　包大人免他见礼，叫他坐下回话。

　　那边公孙策捧了重新整理的案宗过来，请大人过目。

　　展昭目不转睛的看着包大人阅罢卷册，便道：“大人，如今人证有了，宜早不宜迟，不如让属下带人再去搜查至乐别院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。”

　　王、马、董、薛等人亦纷纷摩拳擦掌，随声附和。

　　包大人手捋须髯，沉默半晌，道：“你等且稍安勿躁。如今虽有了人证，但能相佐的物证，未必还在原处。若要贸然二次搜寻，未必妥当。”

　　公孙策道：“大人的担忧也正是学生所虑。案发至今，已快两月，只怕张孝所说种种，早已被清理干净，难以为证。”

　　娄青急道：“可是，张孝亲历其事，出面指控，也不成吗？”

　　包大人道：“于开封府而言，寻得新人证，当然可以根据证人所指，再次搜查嫌疑所在。可是一旦查无实据，本府承担妄信失查之责事小，出首之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，你等可曾想过？”

　　娄青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脱口道：“状告他人，所告不实，当以反坐论处！”

　　公孙策颔首，道：“正是。除非能一举将张孝所说的水下暗闸启获，证实他所言不虚，否则一切都成了自说自话。到那时，民告官是一罪，告不实是一罪，恐怕所有涉案人证，都难以保全。”

　　薛霸咬牙恨声道：“出了这么大的事，当地的县衙不知是干什么吃的！要能早些发现，也不至于拖到今时今日，落的四脚不平稳，里外难办事。”

　　公孙策叹气道：“水火无情，有些事无法细责。难保有人不会就此推脱责任，明哲保身。”

　　众人一阵默然。

　　纵使没有任何干扰，发现拆解隐秘的机关，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。何况案发已久，至乐别院极有可能早已经自行将机关拆除了。

　　案情到此，竟然进退两难。

　　张孝在一旁听了，虽不明个中厉害关系，也知开封府众人是在担心自己安危。

　　忍痛跪倒，以头抢地，恳求道：“只要能为乡亲们申冤，草民不怕死，求包大人为我等做主，再次搜查证据。”

　　包大人见状，忙道：“不需如此，快扶他起来。”

　　展昭快步走过去扶他起身，向他轻轻摇头，示意他不必惊慌。

出言安抚道：“你放心，包大人定不会让枉死之人蒙冤。”

　　正说着，门口差役来报，宫里内侍前来宣旨。

　　包大人不知何事，忙命人送张孝回避，带人列队迎接。

　　那内侍捧旨进堂，居主位而立，长声宣读。

　　却原来是工部侍郎吴文龙督办黄河水利捷报频传，仁宗皇帝龙心大悦，今日逢他还朝，特在宫中西暖台赐宴，邀群臣作陪，已示荣耀。

　　内侍宣旨已毕，又传口谕，命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随同入宫见驾。

　　包大人与展昭接旨谢恩，送内侍离去。

　　公孙策眉头紧锁，道：“大人，素闻这位吴家的大公子精明强干，是吴家真正的掌权者，就连乃父计相大人也对他言听计从，他不早不迟这个时候回京，只怕今日是宴无好宴，会无好会。”

　　包大人铁面含威，道：“该对上的早晚要对上，本府倒要看看，这吴文龙比之当年的郭槐、庞昱如何。”

　　外头王、马、张、赵命人备仪仗官轿，包大人与展昭更换官服，入宫赴会。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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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西暖台在皇宫西北角，与其他明堂殿宇不同，建筑样式平和而低调，并没有那么厚重的皇宫威压感，令人身心舒缓。

　　包大人带着展昭进来时，已有不少大臣在偏殿等候，连老丞相王延龄也其列。其余看品秩最低也在三品以上，可见仁宗皇帝对吴文龙载誉归来的重视。

　　众人相见，难免寒暄客套，三五闲聊。

　　约小半个时辰，内侍总管裴喜到来，请各位大人入席。

　　群臣按品级鱼贯进入正殿。

　　见殿内灯火璀璨，玉树琼林，布置的花团锦簇。

　　居中盘龙座椅，是皇帝之位；群臣席位锦毡绣飾，散于下方；宫人内宦两厢侍立；丝竹管弦隐于水晶帘后，一派祥和喜悦之气。

　　裴喜笑容可掬，安置众人一一就坐，又遣人上茶。

　　展昭自病后一直未在宫中排值，今日乃是以外臣身份奉诏入宫，因品级所限，未有座次，只在殿末候宣。

　　不多时，殿内鼓乐齐鸣，仁宗皇帝驾临。

　　群臣起身迎驾，却见进来的不止仁宗一人，与他同来的还有春华宫的贵妃吴娘娘。

　　身后跟着计相吴天佑，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吴文龙、吴文麒。

　　一行人其乐融融，看情形今日的宫宴倒更像是一场家宴。

　　仁宗落座，吴贵妃左侧陪侍。

　　吴家三父子归至前席，与群臣参驾已毕，各自坐下。

　　裴喜吩咐一声，宫娥采女步履轻盈，羹肴果饮流水般依次上来。

　　仁宗皇帝心情大好，先嘉奖了吴文龙此次治理黄河水患的功劳，又赐了御酒，随后吩咐众臣不必拘谨，只管尽兴随意。

　　少倾，便有逢迎上意之人，离席敬酒，一时吴文龙座前应接不暇。

　　仁宗皇帝也饮了几杯，与几位重臣呼应闲谈。

　　及至包大人，闲话家常府务，忽又问起展昭。

　　裴喜见状，忙宣展昭上前。

　　展昭行至御座前跪倒见驾。

　　仁宗忙命他起身，端详片刻，笑道：“这王太医真乃扁鹊重生，华佗转世。传朕旨意，凡当日参与救治过展护卫的医官从属，皆加俸半年。”欣慰之情，溢于言表。

　　裴喜答应一声，命人下去传旨。

　　仁宗又问展昭近况。

　　展昭回道：“蒙万岁悬心，微臣已无大碍。”

　　仁宗点头，命他身旁侍立。

　　展昭奉旨站定，便觉迎面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

　　一道犀利异常，来自与众人推杯换盏的吴文龙。

　　另一道晦暗不明，来自坐于他身后的吴文麒。